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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江文艺丨陈爱民:鸟影婆娑

来源:《湘江文艺》 作者:陈爱民 编辑:楚湟-湘潭站 2023-01-31 09:55:26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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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影婆娑

文/陈爱民

麻雀

麻雀绝对是老家最常见的小鸟,一年四季总是披着褐中带灰的外套,颈部描了一环白色,脸颊是白底子中镶了一个黑斑,偏偏喉结又是全黑的。这种扮相,用足了功夫,如此看,麻雀的颜值还过得去,而且,它戴了一顶相对精致的栗色帽子,像鸭舌帽,这也是聪明的一招。

麻雀总是群起群落,白天老是啾啾啾的,好单调,吵嚷得很。麻雀是特别喜欢吃稻谷的,秧谷和稻子成熟时,田边站了些稻草人吓唬它们,过了些日子,它们就不怕了,甚至对稻草人眼皮子底下的谷子,也啄食得十分欢喜。曾经,麻雀被列入“四害”之列,也许就是恨它抢大伙的口粮吧,好在后来,不知不觉给它平了反,这是对的,毕竟,麻雀也吃好多虫子,几千年来,它都是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的,彼此也相安无事。

麻雀走起路来有意思,即使是细小的一步,都是那种一蹦一跳地走。一大群麻雀在坪里、在收割后的田里觅食,远看,像一圈又一圈的浪花飞溅。

麻雀有文化。《格物总论》有关于麻雀的记载。许浑说“雀喧知鹤静,凫戏识鸥闲”,这是拿麻雀作陪衬,有点偏见;李峤说“大厦初成日,嘉宾集杏梁”,把麻雀奉为“宾”,这就没有见外了,有喜事,麻雀们跟着高兴,喜气也就更多了。

有段时间,麻雀很少见了,这几年多了起来,它们还进城安了家,这是好事,欢迎!仔细想想,它们集体感蛮强,在一起开会聊天、吵架斗气、逗乐玩耍,也是乡村的气息;它们齐刷刷雨点一般掠过田野,是大地放飞的一群精灵,那么快乐。应该说,乡村少了麻雀,村野的气息就淡了下来;千万不要把麻雀作为一种对立面的动物,它们也不卑微,在大自然的宁静和热闹里头,它们不可或缺。

伯劳

在鸟的世界,攻击型的猛禽不少,伯劳生性凶猛,正是此类,不过,从体形看,它只算小猛禽。好多地方叫伯劳鸟为“屠夫鸟”,这主要是因为它“吃相”太恶劣了,喜欢把抓捕到手的动物尸体,比如蛙、蜥蜴、小鸟等等,插在棘刺上,光天化日之下,慢慢地,一下一下撕食着。

伯劳家族也大,老家常见的有四五种,这里只表三种吧。

先说棕背伯劳。它的形象并不出众,但有个性一黑尾,背棕红,头稍扁,灰灰的雪色,眼藏得深,喙粗壮而侧扁,且先端具尖尖的利钩,这已经是凶相了。它喜欢独来独往,但没有孤独感。它常常独自立在疏朗的树枝上,目光凛冽,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,又仿佛在睥睨一切。它的领域性很强,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绝不容别人染指,麻雀们等,看见它就躲得远远的。它的食性也广,吃昆虫,吃小鸟,个头比它大的鸟也敢攫取吃,几乎是逮着啥就吃啥;捕捉猎物,往往是利剑出鞘,讲究的就是快准狠,往往是身随意动,手到擒来。这家伙享受完胜利果实后,在树枝上左一下、右一下,把喙擦得干干净净,磨刀霍霍,准备着再干一票。难得的是,这么一位“山大王”,竟然是出色的歌者,必须要佩服它。它基本的曲调是“zhigia-zhigia”的重复,这不出奇,关键是它能自己谱曲,又能学到相思鸟和黄鹂等著名歌手的发声技巧,因而曲库丰富,音域得以拓展,如此,一个人的独唱会就精彩纷呈了:或悠扬,或婉转,或明亮。它为什么要不断提升学习能力,把歌唱得动人?一种说法是通过炫耀歌喉,去博得“恋人”的无比欢心。

虎纹伯劳长相柔和些,雄鸟额基、眼先及宽阔的贯眼纹是黑色,上体栗红褐色为主,杂以黑色波状横斑,下体纯白,两胁略沾蓝灰,尾羽棕褐;雌鸟长得和雄鸟差不多,衣服颜色要暗淡一点。虎纹伯劳性子也凶,不会唱歌,只会“吱吱吱”发声,还有些粗哑。虎纹伯劳受其他伯劳排挤,所以种群密度低,它逐渐退守到树林的边缘地带和灌木丛了,这是没办法的事。虎纹伯劳还有几个名字,比如虎鸡、粗嘴伯劳、花伯劳等,也是从外貌和性情来区分的。

体形最大、数量最少的是楔尾伯劳了,中央尾羽及飞羽呈黑色,其他部位基本是白色的了。是伯劳,性子就恶,楔尾伯劳也不例外,它能悬停空中搜寻猎物,这可是高超的技术活,有此一项,它在伯劳的队伍里,就不是等闲之辈。

伯劳的得名,因一则传说而来,有些悲情动人,值得一说。西周贤臣尹吉甫听信继室谗言,误杀了前妻留下的爱子伯奇,伯奇弟弟作长诗哀悼兄长,尹听之深表哀痛。一天在郊外,尹见一只鸟对他啾啾而鸣,感觉到是伯奇魂魄所化,尹就说,伯奇劳乎,如果你是我儿子,就飞来停我马车上,此鸟果然马上停在马车上。回家后,此鸟又停在井上对着房屋哀鸣不已。尹懊悔而又悲愤,最终将继室射杀了。故事已近神话,其实在古代,魂魄化鸟之传说,比比皆是,大都哀怨警世,“伯奇劳乎”典故的悲情,是以沉冤得雪为主题的,但后人以此发挥,使伯劳鸟作为“悲情离愁”的意象愈发沉重,这与伯劳鸟本身的生物学特征就有些距离感了。

南北朝时的萧衍作了一首《东飞伯劳歌》很有名“东飞伯劳西飞燕,黄姑织女时相见。谁家女儿对门居,开颜发艳照里闾……”这是写男子恋慕女子的心曲,以伯劳与燕子来比喻情人间的分离。《西厢记》也说“他曲未通,我意已通,分明伯劳飞燕各西东”。这个意思也明显得很,两人心的距离似乎还颇“远”的。历代诗人仿萧衍之作,写了很多《东飞伯劳歌》的诗,虽各有千秋,甚至有明媚风格,但表达离愁别绪和相思之苦是持之以恒的“主题”,试看这些诗的后两句“谁家绝世绮帐前,艳粉芳脂映宝钿”“谁家季女弄春妍,披烟映日窗户前”“长安游子紫霓裳,垂柳飞花空断肠”“春时寄书人不归,秋风一夕绕罗帷”,伯劳之思,真是思接千里,小小闺房,甚至满座城市,又如何装得下“怎一个愁字了得”?

乌鸦

对于乌鸦这个名字,读来总觉得有股子寒气从胸底冒出来。打小时候起,老人们常带些神秘的口吻讲,乌鸦到,坏事到,也就是说,乌鸦光顾哪个村子和屋场,就是不吉利,意味着此处有不幸的事情发生,最大的不幸是会“老人”,就是会有人去世,这当然是悲伤的事情了。这种说法是否灵验,没有验证过。古代的巫书记载,乌鸦和黑猫一样,是死亡、恐惧和厄运的代名词,乌鸦的叫唤会带走人的性命、抽走人的灵魂,所以,乌鸦是大大的不祥之鸟;它们又特别喜欢大规模群体活动,有时蔚为壮观,由此,一个特别贬义的成语也强加给了它们:“乌合之众”。还有“乌鸦嘴”“天下乌鸦一般黑”等俗语,都不是表达好的意思。

有意思的是,对乌鸦的情感,也有很多相左的。在儒家的一些典籍里,称乌鸦是一种“孝鸟”,“乌鸦反哺”的故事至今在流传,《本草纲目》也把它们称为“慈乌”“雅乌”“燕乌”等,应该有褒义;武当山把乌鸦奉为“灵鸦”,“乌鸦接食”且为其八景之一;在西藏和四川一些地方,乌鸦被当作神鸟来崇拜。在英国王室,乌鸦曾被视为宝贝和圣物;在北欧,乌鸦还是思想和记忆的化身;在古东亚的渔猎地区,乌鸦也是特别高大上的形象;在北美的神话中,乌鸦帮人类做了不少好事。不过,在南欧的一些传说里,乌鸦背上了欺骗的恶名。总体而言,对乌鸦的态度,在我国文化中,主要还是心理上有灰色影响,打击它、批判它、排斥它的言论,也没有形成过气候。

乌鸦乌鸦,这其实是个笼统的叫法。乌鸦和喜鹊的“血缘”关系是亲密的,至少,它们都是“雀形目”中的“鸦科”一家人。乌鸦的堂兄弟们也特别特别多,家乡常见的,可能就是大嘴乌鸦了,大伙都叫它“老鸹子”。它通体都是黑的,比最黑的黑夜还黑。当然,仔细瞧,有些部位还是有着蓝色、紫色和绿色的金属光泽,其喙粗且厚,额头又特别突出,显拱圆形,乍一看,有点猛张飞和钟馗的气质。确实,大嘴乌鸦胆子不小,常常驱赶和攻击众多猛禽;它的合群性不错,能够很快和小嘴乌鸦、秃鼻乌鸦、白颈鸦融入在一起,不闹不吵,和平共处。可见,它们是带有显著的“共和”倾向的。它绝对不是感伤主义者,对环境适应性强,天南地北、城镇乡村都有它乐观随性的声影;它对食物是不太讲究的,多吃昆虫,也吃蜗牛、鸟卵、植物果实、种子,甚至也吃垃圾和粪便,对于人类,对于自然,这家伙算是一点也不苛求责备的了。大嘴乌鸦的智商也不低,科学家经过研究,证明它比好多宠物狗聪明,能学会计数到3或4,也能学说“人话”。难怪,民间“乌鸦喝水”的故事口口相传,这绝对反映了一种思维的巧妙。不过,在“乌鸦和狐狸”的寓言中,乌鸦终究被狐狸的花言巧语所“蛊惑”,口中那一块鲜美的肉,悠然飘进了狐狸的腹中,也难怪,狐狸是哺乳动物,比乌鸦进化快了好多好多年份,“使诈”的功夫肯定了得。当然,这短短的寓言,寓意还是直射人类的心灵。

“一犁好雨伴春来”,在春耕的田野上,有个有趣的景象值得一提,一丘丘水田被犁开了,闪闪发亮,几只大嘴乌鸦毫不客气地站在了黄牛或水牛背上,就像一团大黄或大青的写意中,点染了浓黑的几笔,很逗,拙中有灵气。乌鸦在干啥,它不是休息,不是搭便车,它是在瞅准时机啄食一些寄生虫呢。

“月落乌啼霜满天,江枫渔火对愁眠”“乌鸦哑哑霜树晴,纸窗泼眼春雪明”,乌鸦的叫声单调粗犷,“呱、呱、呱”地传得老远,你喜欢不喜欢无所谓,但是善待乌鸦是必要的。可惜的是,如今,家乡的乌鸦几乎绝迹了,本市爱鸟协会的主席告知,它们已经整体北迁了,为什么这样?这确实是个问题,肯定不只是乌鸦讨厌人们的冷脸冷眼这么简单。

八哥

比较糊涂的是,八哥通体几乎也是黑的,长相和大嘴乌鸦惊人地相似,但它们却不是贴得很近的堂兄弟,乌鸦属于鸦科,八哥属于椋鸟科,话又得说回来,如果以貌取“鸟”,至少,它们应该是表亲吧。

仔细找找,八哥还是有些容易辨别的特点的。它额部是有羽簇弯着翘着的,嘴巴短而尖巧,是象牙色,一双脚爪子暗黄着,还沾着白斑。特别是飞翔时,双翅展开,泄露出飞羽的大块白色,构成一个清晰的“八”字。八哥的一些别名,既雅也粗,如“凤头八哥”“牛屎八哥”。

好像黑色鸟类们的食性都杂,八哥也不例外,好吃虫子、果子、谷类、蔬菜,有时,好像也挤到垃圾桶边去翻寻东西吃。八哥活泼,喜欢结成大群组建“黑帮”,不过不凶狠,没有匪气;它们喜欢在暮色中成行成行地站在屋脊上,商量一些家事,可能也发表对世界的某些看法。八哥也喜欢站到水牛背上去,猪背上偶尔也光顾一下,这确实不是要出风头,主要还是捕些蝇啊氓啊虱啊什么的果腹,这个不应该受指责,因为,牛和猪好像是没有意见的。

相对而言,八哥是受人宠爱的,这个关键是它嘴巴乖巧。它的鸣叫嘈杂,而鸣唱嘹亮,音色有时圆润,像雨点的闪烁,这一点,与它的“黑”形成反差。不过,我们人类好多唱美声的男高音歌唱家,也喜欢着黑色的演出服,甚至披黑色的斗篷,这可能与黑色往往象征着权威、高雅、创意有关。八哥被许多有钱人、有闲人训练驯养的原因,是它能模仿人讲话,个别八哥能学十多句,“请进”“谢谢”“再见”等,它能讲“恭喜”“发财”“美女”“帅锅(哥)”等,它也能说,八哥八哥,因为会人言,这个“哥”字亲切啊,好像真的缩短了人与禽的距离。

在中国古籍里,八哥是被叫作“鸲鹆”的,啥由来?不得而知,也许复杂。但是,在“红梢一夜樱桃雨,帘卷晓晴鸲鹆语”“菖蒲花不艳,鸲鹆性多灵”“鸲鹆洗清泉,细眼开春晓”等古诗中,八哥是祥瑞,也是正统和淡然的,这些美好的诗句中,八哥的一身“黑”,黑得有些清亮动人。

在老家,八哥的本家兄弟不少。丝光椋鸟又叫丝毛椋鸟,“黑”的特点较淡,胸和背灰色,身材匀称;灰椋鸟又叫高粱头,额和头顶杂白色,群起群落;北椋鸟长得小巧些,体长不到二十厘米,淡灰是衣着主色调,腹部白色,又叫燕八哥、小椋鸟。

八哥有黑胖儿、鹩哥等别名。八哥,八哥,你黑,不要紧,只要思想和灵魂不黑,我们祝福你永远自由地“哥”下去。

黄鹂

不用心听、不仔细寻,是很难见到黄鹂的。黄鹂胆子小,警觉性强,周围稍有异动,它立马就射到另一片灌木丛中了。不过,能见到黄鹂,实在是幸运的,它确实是一种精灵般、圣物般的鸟,为大自然的妙手偶得,可遇不可求。

我们通常说的黄鹂,主要讲的是黑枕黄鹂,别名就是黄莺,除西部,我国大部分地区可以找到。如此说来,黄鹂是适应性强的鸟,生存能力不弱,但是千万不能惊扰它、打击它,应该更多地去呵护它。

喜欢黄鹂可以有太多理由,难得的是,它在古典诗词中,出现的频率好高,诗人们对它的爱,是涵永、沉醉的,黄鹂之于诗歌,是一个轻快、明丽、俊逸的意象,甚至有着梦一般的美丽。“春无踪迹谁知?除非问取黄鹂。百啭无人能解,因风飞过蔷薇”,好意境,故意地问,也是灵巧地问。黄鹂的心思倒是丰富起来,春深几许,自己去揣摩吧。实际上,明媚的风光,因为黄鹂的轻倩,已经鲜活不已。“留连戏蝶时时舞,自在娇莺恰恰啼”。恰恰,美好,恰到好处的好,自由和欢欣,踩上的是同一个节奏,一切景语,皆是快乐的情语。“千里莺啼绿映红,水村山郭酒旗风”“两个黄鹂鸣翠柳,一行白鹭上青天”。因为黄鹂的参与,天地的辽阔和生机,还在继续拓展着,诗人的目光是连接了历史和未来的。“绿阴不减来时路,添得黄鹂四五声”,黄鹂只是四五声,而幽趣,却浓了整整一条路,好些妙处,只能悠然心会了。“打起黄莺儿,莫教枝上啼。啼时惊妾梦,不得到辽西”。梦醒,黄鹂的歌唱是有一点点责任的,但思念,又是控制不了的,这是借题发挥,黄鹂的问题,可能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罢了。

黄色,是天然带有高贵意义的色彩,黄鹂的羽毛镀着明亮的金黄,干干净净的金黄,意味着它出身不凡;眼睛是血红色的清澈,喙粉红,脚铅蓝,种种细微处,颜色都不乱;两翼和尾心染着黑色,头部两侧也有黑色的贯眼纹,腹部通常有浅灰的纵纹,一切颇为匀称,这样,俊朗的气质就十分具体了,尤显美丽优雅。黄鹂,就是这样与生俱来有着真正的小王子、小公主气场,无法掩饰得住,它们在枝丫间愉快穿梭,滑过它们翅膀的,定是空谷里的幽兰之气,一种静美在氤氲着所有的呼吸。

不止如此,黄鹂又是“语言美”的楷模,歌唱的天赋很出色,在树林里,它不暖场、不搞前奏,直接唱主角。它的音域宽,可驾驭几种调式,音色也清亮,不含糊,独唱合唱都婉转动听,欧阳修在一千多年前禁不住点赞,喜爱之情特明显“黄鹂颜色已可爱,舌端哑咤如娇婴”。

嘿!有时发着呆想想,能够化身为一只黄鹂,也是挺好的啊。

小天鹅

天鹅在古代叫作“鸿鹄”,《史记》讲陈胜、吴广起义,陈胜抒发理想时,说,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。这表明,天鹅是一种“高大上”的鸟,好多诗文对天鹅的赞颂,也大都是往高雅、高贵、高尚等意思上去。天鹅和一般鸟儿在文化、道德、美学等方面的承载层次和权重,确实存在着比较大的分野。在西方,关于天鹅的传说和文艺作品很多,大体上,天鹅是向“正能量”靠拢的。

从遥远的北方举家南迁,天鹅到我们家乡来是作客过冬的。当春天快走了,它们就告别南部的暖意和潮湿,千里迢迢,甚至万里迢迢,再回归北边的故里,有人说,这故里还在西伯利亚呢,确实好远。

我们湘中地区能见到的天鹅,主要是小天鹅,洞庭湖可以见到大天鹅。小天鹅全身洁白无瑕,颈修长,嘴端黑亮,嘴基黄黄的,眼细圆,虹膜是棕色,这已经是“天生丽质难自弃”了;它们又不呆板,天性活泼,喜欢结对结群在水面,把脖子伸直,一前一后俯仰;有时扇动翅膀,半立水面,四周的水珠活蹦活跳;即便只是简单地划水行进,也有着优雅的韵律感;飞向空中的节奏是灵巧而整齐的,在蓝天的映衬下,每一只都轻盈,风和阳光在双翼的影子里均匀呼吸。而且,在笔直的前进轨道上,所有的动作是一样地保持或变化,几乎纹丝不乱。小天鹅吃啥,不复杂,也就是水生植物的叶、根、茎,兼顾昆虫和一些软体小动物。小天鹅是舞蹈家,但不是歌唱家,鸣叫的声音是响亮的“hoo”或“woo”声,虽说音调不低,但略显嘈杂。

在野外,小天鹅算是一种超凡的存在,仿佛一束束纯粹而又夺目的亮光。真希望,所有的湖泊,都成为真正的“天鹅湖”。

白鹭

白鹭队伍比较庞大,总是逐水而居,和水族世界共生共荣。白鹭也是必须重点来描述的。没有白鹭,似乎辽阔的江南就缺乏了诗意,广袤的天空就减少了灵动,而无垠的田野自然就多了一分呆板。白鹭,正是南方水墨中一抹恬静又温暖的写意。

实事求是,大白鹭是白鹭中最有王者气质的。它身高可达一米左右,羽毛终年纯白,脖子长而较粗有扭结,羽枝是呈分散状的蓑羽。风吹来,尾羽飘扬似马鬃,这一点使得它稳重又飘逸;跗跖和趾均为黑色,立着,那铁骨架般的双腿占了身高的近一半;眼线青绿色,喙橙黄色;喜欢站到高树的顶端,有些威严,好像要君临天下。中白鹭身高七十厘米左右,也是穿一身的素,体形有些像纺锤,具有丝状蓑羽,胸前有饰羽,头顶有冠羽,眼线黄色,其他特点和大白鹭差不多。总之,中白鹭已出落成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。小白鹭体长六十厘米左右,眼线黄绿色,喙黑色,跗跖黑色,但趾却是黄色的,黑色的嘴比中白鹭要长,它是一位姿态美好的小公主。不过,夏天,在枕部,有时生着两根狭长且柔软的矛状羽,这个,没有为小白鹭损颜值,倒是添了几许英武。小白鹭是家乡最常见的,又叫白鹭鸶、鹭鸶子,乃捕鱼高手。

如果在离水边不远处,有一片松林,白鹭就喜欢死了,它们成群结队把家就安在这里了,几十只、上百只大大方方、起起落落,是原野壮观一景。它们的轻,是白云的轻,只有和煦的风儿可以听见和收藏;每一个动作,有美感,有宫廷舞的华丽,有贵族舞蹈的雍容,也有民间舞蹈的娇俏和妩媚。要歇歇了,林子静好,有一些白鹭收拢一条腿,表演单腿独立,嘴巴和眼睛凝望天空,望久了,似乎陷入了幽幽的思索。白鹭在空中飞翔,双腿是必然伸得直直的,一丝不苟,而双翅必然也打开得满满的,腾挪自如,展现一种娴熟和轻盈的美,它,也是空中的白马。白鹭降落田野,是玉树临风,一下就抢走了许多风光;它轻轻走动,两只脚很有分寸,迈得优雅,好像走到了T型台的前边。其实,它是来寻找食物的,只不过,开始是带些表演性质,它把一只腿斜插入水中,不断抖动,像在玩水。突然,长嘴啄进水中,再出来,一条小小的鱼就闪动在嘴里啦。白鹭的叫声相对简约,大白鹭是低低的“嘎啦啦”声,中白鹭喜欢安静,偶尔有“嘎——”声传出,小白鹭发“哇”声,不像是惊叹,倒像是询问。

美好的白鹭,可以叫人震撼,白鹭的美,令人想到纯洁,想到和谐,想到高蹈,想到玄思,等等,诗人们钟爱它,是自然的。“白鹭忽飞来,点破秧针绿”“钓渚青凫没,村田白鹭翔”“白鹭一溪影,桃花何处湾”这是写田园风光,字句却有另外的弦音;“白鹭行时散飞去,又如雪点青山云”“白鹭下秋水,孤飞如坠霜”“忽漫鹭鸶惊起去,一痕青雪上西山”,这里有互动,心情如何,只好心照而不宣了;“众禽无此格,玉立一间身。清似参禅客,癯如辟谷人”“白鹭同孤洁,清波共渺茫”,此时,白鹭已经人格化了,品性被诗人寄托,这样,吟诵白鹭诗,也是浇胸中块垒。

白鹭主要是候鸟,好像现在有些成为留鸟定居了,它们按时间的要求来来和去去。有诗人说,它“像大地转动的时钟”。这写得好,的确,鸟的生命意义,在于飞,在于翔,在于跃,在于动,在于征服一段属于自己的旅途。

陈爱民,1960年代末出生,笔名艾明、阿门等,湖南省湘乡市人,湘潭大学中文系毕业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在《人民日报》《诗刊》《星星诗刊》《散文》《湘江文艺》《散文海外版》《天涯》《湖南文学》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80多万字,著有文集两部。

来源:《湘江文艺》

作者:陈爱民

编辑:楚湟-湘潭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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